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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五 风萧萧(1 / 1)

('一百九十五 风萧萧整夜,梁曼辗转反侧。不仅是因为贸然与并不太相熟的男子共处一室不能安寝。她还一直在脑中苦苦思索,思索董旭的身份。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又或者说,他身上的矛盾点实在太多了。刚开始,因了自己心情低落懒得去想太深,所以梁曼没怎么搭理他。但在这几日的相处中,董旭身上的疑点和矛盾越来越多,她也逐渐感觉不对劲了。尤其是今日。见到了此人一身不符合身份的虬结肌rou,又摸到了他满背的伤疤,梁曼心中早已警铃大作。此人不仅是身份成谜。最重要的是,她完全猜不出他带她这样走了一路的意图。从表面来看,董旭此人散漫随意,在为人处世上更是恣意妄为。似乎,他当初邀请她一同上路不过就是一时兴起而已。可他为什么偏偏就是不愿意带上那个小孩?而如果说,他硬要带她上路是有原因的话。那他所图谋的又是什么?梁曼反复思索了许久,却始终也想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无论如何,她有一点已经想清楚:董旭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再跟他走下去了。她要尽早找个借口,请辞离开。次日晨起,雨果然停了。梁曼还在心中思索该如何张口请辞,董旭却拉着她兴致勃勃表示。他之前给的银子够多,所以两人先不必急着回前日客栈,落下的那点东西也不怕被丢。两人可以骑马往回走着,一路吃一路走。慢慢悠悠地吃上这么一天,等走到晚上两人也就刚好到了。梁曼虽想尽快就此走人。但一想,客栈里还有几件换洗衣物在,另外她也很需要这匹马来赶路。因此也只好先作罢。要怪还是得怪自己身无分文,一切不由己。不过,虽和他在面上仍随口应付着,但她心底里已经盘算好了。今夜回了客栈就拿东西走人,不在这儿呆了。但稍微一思索,却又觉得蹭了人家一路吃喝不告而别总是不太好。万一是自己多想误会了人家,就有点尴尬…想到此,她又有点犹豫。唉,实在是不想老欠人东西…最后她寻思着,要不就等走时在房中留下封告别信。总之,不管对方用意如何,都要先谢谢他在她这些日子里的热情陪伴。因着那场暴雨,今日已是凉爽了许多。马蹄得得,脚下泥花四溅。刚从城郊又回了城里,马背上懒塌塌的人立刻精神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路两边冒着热气的摊位不放。一个不留神,小辫一扬,马背上瞬间就没人了。再一看,那身墨袍早已直直奔着一家油饼摊去了。带起的风里只留下一句话:“——jiejie你慢慢走着,我马上来!”梁曼也翻下马。她牵着两匹马的缰绳慢悠悠走,心里还在想自己今后要去哪比较好。城郊确实不比城里热闹。虽看着时候还早,但此时满街早已喧喧嚷嚷。挑担做苦力的,摆摊叫卖的,背着个竹筐出来买菜的,人挨着人的相当拥挤。她独个的牵着两匹马杵在街上实在是有些碍事了。两排官兵齐齐路过,梁曼只好带着马挤在边上等。什么味…?抽抽鼻子,噫。好臭。马也跟着打了个响鼻。转头一看,原来是两个挑粪的大哥,为了避免冲撞到官爷,也跟着挤在这里等了。…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大家都是敬爱的劳动人民。捂鼻子实在不礼貌…梁曼僵硬着背过身,默默屏住呼吸。身后的两位汉子无所察觉。他们趁这个机会放下担子稍微歇了歇。一个拿脖子上挂着的汗巾抹抹脑门,说:“…怎么这么早就来巡城?第几趟了这是。”另一个回应:“可不是,…因为杀人啦!你这都不知道?昨夜冒着雨还到处搜呢…”第一个汉子诧异:“杀人了?!这青天白日的…怎会如此!”那人回:“哎哟老哥你可真是孤陋寡闻。这两日大家都在说这事,那人死的可惨了!怎么回事来着…就是这人好像在街上被打了一顿。当时倒还没什么,晃晃荡荡站起来了。问他怎么样,也不说话,就迷迷瞪瞪没睡醒似的。…结果别人开玩笑地拍了他一下脑壳,你猜怎么着?”汉子忙追问:“怎么着,总不能是脑袋掉了吧…?”前一个汉子叹气:“确实没掉,但也差不多了。——是整个后脑壳都瘪下去了!脑袋当场塌成了一滩软泥!…你说你说说,这得是有多大仇啊…!”官兵过去了。挑粪的两个汉子也走了。只留梁曼一人牵着马惊骇莫名。被人打了一顿…后脑壳瘪了…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她却没来由地联想到了,那个被懒懒散散的病弱少爷踩在脚下的壮汉。那天,董旭神情自若地从人群中踱出,压低声音对她说:“我就会这点东西。…快走。”当时。他匆忙躲得究竟是壮汉爬起来寻仇,还是说…还是说他发觉了壮汉已被自己当场踏瘪了脑袋…?!一时间,她被自己的恐怖想法惊得毛骨悚然。耳垂却有热气轻轻拂过。梁曼猛地转身。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个笑意盈盈的怪物!董旭停止往她耳垂吹气,眯眼笑:“想什么呢梁jiejie?在等我吗。”说着,又把身后的油纸抛给她,“这家确实味道不错,你尝一口试试。”两人来到中午的酒楼。董旭照常在那里大快朵颐。梁曼默默看他,面上虽波澜不惊,但心里早已乱成一片。从外形上来看,他确实就只是个悠然自得的病弱少爷。看着这张毫无攻击性的俊脸,任谁也无法相信这人会一脚踏碎别人脑袋。她努力安慰自己。也许…也许是个巧合,是个误会。根本什么证据都没有。而且他那一脚轻飘飘的,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将人脑壳踩碎呢…但脑中却回忆起,他拽着自己在街市上狂奔的场景。他一边跑一边大笑,甚至连粗气都完全不喘一下。自己当时还只纳闷,这人病歪歪的怎么这么能跑。可如今再想来,他当时笑的到底是什么。他笑的,真的是那个拿了壮汉钱却反对他道谢的小木头,还是她…?一个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随口编了个借口便信以为真,毫不怀疑地跟着杀人凶手拔足狂奔的蠢货女人?…又或者说,两者皆是。想着,梁曼再也坐不住了。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不管他带着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她绝对不能和他待在一起了!想到此,梁曼努力抑住心中的慌乱。她假作自然地站起身,如往常那般和董旭说自己要出去透透气。怪物头还埋在rou山里。嘴里唔唔地应了,没有丝毫察觉出不对。一等走出屋门,梁曼再也装不下去了,提起裙子飞速跑下楼。冲去马厩。翻身上马,策马狂奔而去。也顾不得什么告不告别了。误会也好巧合也罢,她也不想再去求证了。如果真是误会的话,那就当她就是没礼貌好了。但,大中午头的在闹市里当街纵马显然不是个好主意。没出的几里地,梁曼就被闹哄哄叫卖的人群给逼停下来。看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堆,她捏着缰绳心乱如麻,却实在无计可施。实在不行就不骑马了。先出得城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下马慌促地走了几步,却正好瞅见了前日他们下榻的客栈。回头看看,无人追上。想着,反正现在也走不了。自己还有些衣物放在楼上,不如趁机会一起拿走。毕竟她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满打满算浑身也只有这么点家当了。三步两步跑回前日的客房。将仅有的几件衣服胡乱划拉着往身上一背,她匆匆往外奔去。刚一推开门,袖子里的绷带掉出来。她弯腰去捡,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他对她说过的一句话。那是昨夜两人歇在酒楼时候的事。当时,她洗漱完回屋,他趴在对面床上。看着她解开手上的绷带,说:“…不带手套了么?…”明明自去了太初峰以后,她嫌手套出汗会打滑就再没有带过了。可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单纯的一时口误吗?还是,还是说…还是说他早在很久前就已经见过她…他见过她带手套。这一瞬间,浑身寒毛乍起。明明是炎炎的夏日正午,她却浑身冰凉,如坠冰窖。…他,到底是谁?……原本,她应该迅速下楼的。脚却不自觉慢下来,直至停在了隔壁门口。梁曼知道。董旭也有一样行李,是他常常随身背着的一个包袱。而且,他前日也落在客栈里了。理智上她自己告诉自己。要跑,要赶紧跑,要立刻离开这里。但心底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蛊惑。打开那个包袱,她就能知道全部真相了…进了屋。角落里,那只包袱异常显眼。包袱不大。甚至可以说的上很小。它瘪瘪的塌在地上,似乎没盛多少东西。布料是最糙最普通的粗麻,这点与出手阔绰衣着豪奢的董旭相比很不搭调。手微颤地触了上去,梁曼心脏狂跳。闭上眼,稳住心神。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将包袱解开。扑鼻一股脂粉味。率先入眼的,是几盘散乱小盒。…这是一些胭脂水粉。应该、应该是给心上人买的吧…虽然这人看起来压根一副对情爱不开窍的样子…但保不齐确实有喜欢的姑娘呢?…梁曼微微松口气。再往下翻,底下却团着一沓厚厚的,像油纸一样的东西。屋子没点灯还拉着帘,光线有些昏暗。一时间梁曼也看不清这是什么,只能隐约分辨出这些东西是浅色的。上手摸了一下。光滑,微凉,手感还很软,但形状却不很规则 。掏出这叠油纸,抬手拉开布帘。借着窗外投来的光亮,梁曼低头去看。躺在手心的东西,轻薄,浅黄,手感细腻。上面两个椭圆窟窿。中间两个小圆窟窿。下端一个长条窟窿。这是一张人脸。——一沓人皮面具!霎时间,梁曼如遭雷击。她骤然想明了一切。浑身不自觉狂抖。恍惚间,她已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是凭着本能茫然地翻看着这些面具。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丑有美…形象不一,相貌不一,各有特点。直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手停了下来。这张脸并不年轻,反而还有些上了岁数。最令人瞩目的是,他嘴边还留着一对山羊胡。这张脸,她曾在晋州见过。再近些时候,她在六合镇也刚刚才见过。她前前后后共见了这人三回,她还把他视为恩人。梁曼呼吸急促起来。他竟是…这人竟是…!她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轻轻垂下眼,望向投在地上的那道光。果然。在阳光的尽头处,她看到了一双停在她身后的勾金靴子。靴子悄无声息,根本不知已在她身后站了多久。梁曼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耳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喷了上来。一道低沉笑声闷闷响起。梁曼缓缓转头。那人轻俯下身,正凑在她脸旁无比温柔地微笑。布帘下的阴影中,那张轮廓深邃的俊脸越发苍白,慵倦的黑瞳妖异如鬼魅。如同一条艳丽的毒蛇,正膨起颈部准备对猎物发动死前的致命一击。他如情人般贴在她耳边亲密低语,声线倦懒低哑,语气却略有些苦恼。“梁曼jiejie…你怎么能乱翻别人东西呢…?”就在失去意识的同时,梁曼恍然。原来。“董旭”两个字翻过来,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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