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祝山海张五回到山下,一瘸一拐去了里正家。“老五,打猎的贵人们呢”“回去了,今天收获不少,竹鸡竹鼠打了不少,还猎到了两窝野猪,都是带着七八只小野猪的大母猪,贵人们满意的提前回去了。”“贵人就没赏你点”“赏了一斗米,原以为贵人们进山要好几天,结果一天就走了。”“一斗米也不错了,”里正嘴上招呼他吃晚饭,张五识趣的告辞。张里正家的饭菜还是不错的,做为这里有名的大户,他不仅有数百亩田地,还有竹子作坊、竹炭窑。两天吃一次白面,三天吃一次豆腐,七天吃个鸡蛋,九天吃一顿肉。这是张里正家的规矩,不管有多富有,生活标准就是这样的,吃饭更是不许剩菜剩饭。在张五等乡下人眼里,张里正家的这伙食,可是太诱人了。多少人一辈子奋斗,也就想有朝一日也过上这等日子。张五一瘸一拐回到家,关上了柴门。“孩他娘,晚上煮些肉,多煮些饭。”“昨晚不才刚吃了肉,又吃肉,里正爷家也不敢这样吃啊,他家也九天才吃一顿肉。”衣服满身补丁的妇人道。“以后天天让你们吃上肉,”张五道。“你要是能让我们娘几个天天能喝上两碗稀粥,就谢天谢地了,还天天吃肉。”“这些年苦了你们娘几个了,但以后就该享福了,一斤两也就百多钱。”“百多钱你说的倒是轻巧,可就算几个钱也难见到。”张五却是凑到妻子面前,“今天我赚了一大笔,昨日一个消息换来两斤咸肉一斗米。可今天我给送去三十九只羊,卖了五十两黄金。”“五十两啊,你知道能换多少铜钱,能买多少猪肉能在山里换到四十多万个仿开皇!”妇人惊的目瞪口呆,“卖这么多真的金子呢”“贴身藏着呢,拿给你看。”当看到金条,这个饥瘦的村妇满眼放光,拿起一根就往嘴里塞,用力咬了一口,看到了上面的牙印后,这才兴奋的相信眼前事实。“值这么多赏钱呢”“本来一个一两,可还有个骠骑将军,那可是四品官,还是京兆韦家的,又是东宫官,他一人就值十两。”“这么大来头,会不会惹祸不会找到咱头上来吧”妇人一听这么大来头,又慌的六神无主。“怕甚,谁知道嘞,那骠骑将军上了山,进了宜寿宫,还能活着出来前个的那三个三品官呢,可是全被斩了脑袋。死人不会说话,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妇人高兴的去拿肉量米,今天特意多切了一些肉,米也多量了一些。张五看着妻子高兴的样,坐在那里一边揉着瘸腿,一边想着,什么狗屁朝廷,什么狗屁骠骑将军,什么狗屁京兆韦氏,当这贼老天不让他一家子活的时候,连老天都狗屁不如。他不会再跟当年一样那么愚蠢,为了逃避征戍就把自己好好的一条腿打断。他当年应当学王簿学翟让,学何潘仁那些人,揭竿而起,凭着手中弓刀,痛快喝酒吃肉,让妻儿们也能跟着吃香喝辣。这个三十多岁的瘸子,想透了也想明白了。这狗屁的烂世道,祝山海以前是烧竹炭的,张子惠以前是挖笋打铁的,他们以前跟自己过的是一样的苦日子,但现在他们活明白了,也就潇洒了。李逸率军出长安,沿渭河一路西行,经户县抵周至。周至县城这几年,几乎每年都要被贼匪攻破一两次,义宁元年是平阳公主率部攻下,去年是吕宝生率七千人攻占。然后今年,祝山海自称护乡公,连败两次官军,所有人都以为祝山海也随时将来攻占周至,因此当李逸率军抵达周至县城,这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城中大户、商贾都跑了。李逸派兵张榜安民,宣告朝廷大军进驻,定能护百姓周全。“韦挺失踪了。”丘神俨前来禀报。李逸一点也不惊讶,“鱼上钩了”“嗯,果然一切不出县公所料,这韦挺带着子弟部曲大摇大摆的就跑去司竹园,说是狩猎。这种时候去狩猎,这傻子也能看出来有问题呢。”丘神俨很是嘲讽韦挺。还什么擅骑射知兵法,这种绣枕头真是傻缺。人家周至县城的人都几乎跑光了,他还大摇大摆进山。“这个韦骠骑啊,大意了啊,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李逸假模假样,可嘴角彻底压不住了。“县公,都是韦骠骑自己轻敌,这怪不了别人,不仅怪不了别人,他奉命去侦察,结果却失手被擒,暴露我军,这是严重失职,一定得追究。”丘神俨补刀。“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赶紧想办法救人吧,”李逸让记室一边给东宫上报韦挺侦查被擒,一边召诸将领议事。“韦骠骑前往侦查,失手被擒,好在我们马上就顺着找到了敌人在山下的眼线,诸位将军以为接下来该怎么办”程咬金性子急,“直接把那个叫张五的猎户抓来,他肯定清楚祝山海和贼剿底细,咱们来个突袭。”常何则提议,可以先留着这个张五,可以用他来传递一些假情报。“李长史,你觉得呢”李靖抚须,“一力降十会,区区山贼千余,用不着那么费神,只要小心谨慎一些,步步为营,那么便可平推贼寨。”
罗士信则以为得快,“就怕贼人遁入深山老林,到时可不好搜捕。”经过一番讨论,最后还是决定先把张五控制起来,再从本地征召一批猎户,让他们充当向导。闰二月初九,苍鹰掠过竹海,李逸勒马驻足,谷口,张五一家被五大绑押到了军前。他粗麻衣襟上沾着暗红的血渍,押来前已经被严刑讯问过了。“你就是张五”李逸问。“小的就是张五,祖祖辈辈在此居住,世代都是猎户。”刚吃了两顿肉,结果就被抓了。一番刑讯和威吓,张五已经彻底怂了,再没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想法,“小的自知死罪,但求能饶过我妻小一命。”李逸跳下马,从干粮袋里拿出了几个胡饼,给他一家六口每人一个,又递给他一袋水。“饿了吧,先吃点喝点。”“我看了你的案卷,对你挺同情的,你曾经还远赴辽东,为国效力征战,还立下了功勋,如今却连妻儿也养不活,你被山贼诱惑提供消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张五捧着饼,有些悔不当初。“张五啊,现在本总管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张五跪谢:“多谢总管不杀之恩,小的愿意。”山风吹过,竹涛阵阵。李逸翻身上马,向前挥动右臂,全副武装的府兵向着那连绵无尽的竹海进发。士兵们脚踩着竹子腐叶前进。午后,全军深入竹海,来到了黑水峪口,这里有一座贵族避暑庄园,现如今被改造成了贼匪的前哨营寨。面对突然出现的官军,庄园的贼匪吹响了号角,站上高墙防御。官军包围庄园,劝降招安。庄园堡门上一个黑脸汉子高呼:“你以为我们还会再上你们的当吗当年何潘仁自己犯了罪,无处可逃就来鼓动我们跟着他起兵造反,承诺将来有福同享。后来他带着我们归附李三娘,可没多久就嫌弃我们这些伐木烧炭种地的没本事,就把我们又遣散回家。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们又跟着吕大哥揭竿,去年我们攻进周至城,宰了那不肯开仓赈灾,反而拿官粮高价倒卖的狗官,开仓放粮赈济百姓,赵钦来了,那个狗日的,当初也是跟着何潘仁一起举兵的,去年他当了骠骑将军了,奉命来讨伐昔日的兄弟。他打不过我们,就说要招安,说我们只要投降了,就是官军,就既往不咎,就授官,就分田发粮,我们信了。那狗奴,诱我们赴宴,然后酒喝到一半,埋伏的刀斧手杀出,杀光了我们几百个带头的兄弟,我们已经被骗了一次,不可能再上第二次当了。”“何潘仁和赵钦,还有王娑罗,都是背叛我们兄弟的狗奴,如今也都被我们砍了脑袋,你们狗官的话,我们不会再相信一个字。”“要战便战!”李靖下令,“攻城!”黑水峪谷道,张五拖着瘸腿在山谷间穿行,一路来到了宜寿宫。“我是瘸子张五,有重要消息禀报护乡公!”张五被带到了宜寿行宫的一间大殿。“护乡公,大事不好,官军突然杀进山了,他们已经包围了峪口的庄园,正在激战,官军数千人马,装备精良,庄园危急。”护乡公祝山海是个壮汉,身高八尺,肩宽如门板,方脸阔鼻,眉骨突出。他的左颊有道长疤,状如蜈蚣,这是当年参加辽东之役作战时留下的,他的左耳残缺,去年攻周至城时留下的。这个曾经的烧炭工,也曾被征召上了辽东战场,跟张五曾共历生死。后来二次征召,张五砸断了自己的一条腿,而祝山海直接就逃亡南山。“来的好快,”祝山海声音如破锣,多年烧炭窑伤了嗓子,“看来这个李逸,也并不是跟韦挺一样说的一无是处,能够这么快就出现在第一个寨子前,还是有些本事的,定是找了许多本地向导,走小路绕开了我们在竹海中的眼线。”张五道:“我来时,发现了官军的辎重营,护乡公若是今晚夜袭官军的辎重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官军没了粮草,自然得退兵。前寨之围也就解了。”“哈哈哈,”祝山海大笑,声音似钝刀刮龟甲,刀刀带毛刺。“老五你还是这么急智,要我说你干脆就上山,我这里始终给你留了位置呢。咱们兄弟当年辽东那尸山血海里都趟过来了,如今也该活的潇潇洒洒,人生最多三万天,咱们凭什么一辈子当牛做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凭什么就不能做王侯我给自己封护乡公,你也给你封个公侯。”张五盯着大笑的祝山海好一会,眼神有些复杂,最终咬牙吐出了一个好字。祝山海并未察觉,招呼手下,商议着今晚下山,夜袭官军的辎重营,烧掉他们的粮草。“要是有机会,咱们就前后夹击官军,把皇帝老儿的这个浅水县公脑袋砍下来当球踢,哈哈哈,到时这浅水县公爵位,就老五你来当。”“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