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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雪花的名字(2 / 2)

我也是到足足一个月後才发现她是幽灵的。在此之前,我在收拾房间时翻出了叔叔的高中毕业册。在班级合照里,他们穿着和晴羽很像很像的校服,这让我越来越起疑了。而且,在合照里的第二排有一个没有站人的空位,让我不期然想到了晴羽。我幻想她站在那里的样子,竟然出奇的吻合,仿佛本该如此。这也许只是巧合而已,不过我却久久无法忘怀。

“北野,你知道吗?雪花的温度一直在变化。”

“当雪花接触到人,她就会开始融化。”

那天我们一起在山上散步——在此之前我曾经试了好几次让晴羽离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棵大树,但她都不爲所动。直到我拿出‘不再和你聊天’爲威胁後她才惊慌失措地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依旧不让我离她太近。

想必她是害怕我发现了她真的是幽灵或者鬼魂一类的东西,因而被吓得跑掉再也不敢来山里,像我那个年纪的孩子的确很容易被鬼吓得尿K子。可我不知道这些,反而对於传説怪谈一向都嗤之以鼻。我只是把她当成在山上宿营的大姐姐看待,也懒得把这件事和烂醉如泥的叔叔説。至於朋友,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没什麽朋友,总是一个人在山上玩,或者在图书馆看书,从来不参与群T游戏。所以要是突然和同学説起晴羽的事情,大概率会被嘲笑一顿吧。

在我向晴羽丢出那块雪球前,我还没有意识到她是幽灵;一切都在雪球穿过她的身T时变了,我这才留意到爲了不让我看到她的头发没有在风中飘动,她特意戴上了帽子。果不其然,在摘掉帽子後,不论大风怎麽吹,晴羽的头发都只是静静垂着。时间仿佛在她的身边凝固了。

我看了看在地上的雪球,看了看她的头发,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缓缓胀痛起来。

我大口喘着气,因爲不知道应该作出什麽反应而本能地开始奔跑。“北野......北野!”她絶望的呼喊声被冷风卷向天空,我像躲避箭矢那样避开了它们。我听不见。我不想听见。我不应该听见的。我一直跑着,途中摔倒了好几次才终於回到家里。跃过楼梯时急促的咚咚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有人发现我的膝盖在滑门上磕出了血,包括我自己。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好久,连晚饭也没有吃。叔叔依然是醉得躺在榻榻米上喃喃自语,也不在乎我吃过东西没有。於是我直到晚上才悄悄走到客厅吃了一点昨天剩下来的饭团充饥,期间一直左顾右盼仿佛总有人在黑暗中看着我。接着,我开始回忆向晴羽丢雪球的画面。那是真的,雪球穿过了她的x口;这个世界和她似乎没有过多的交互,但奇怪的是,在我跑走的时候,她没有试图留下我,她站在原地,注视着我狼狈的样子,任凭呼喊消融於风中。

我突然愧疚了起来。不知道爲什麽,晴羽无法让我相信她是幽灵或者鬼魂。即使真的是,认识一个博学善良的幽灵也不是什麽坏事,更何况她对我没有恶意。我想起了在客厅昏睡的叔叔,又想起了那些往我书包里丢臭香蕉的同龄人,孤独的碎浪再次涌了上来。如果没有遇到晴羽,我大概根本不会懂被人在乎和陪伴的温柔。

那个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的晴羽在温暖的夏威夷沙滩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跑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雪花,没有学校也没有清酒的气味,只有永远不会结束的夏天和两排交错的脚印。

第二天的早晨,我偷走了叔叔的五子棋去山上找晴羽。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她的表情——在重新见到我的那一刻,她迅速地向前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注视着我,接着露出了很淡很淡的笑容,我第一次留意到她左边脸颊有个小小的酒窝;她那样子笑着,一边站在刺骨的风中,裹紧身上的大衣。风吹开了薄薄的一层云雾,yAn光重新洒下来了。作爲幽灵的晴羽沐浴在光芒中,那麽炽烈的温度,金hsE宛如新婚的婚纱;然而她很享受,就像在晒太yAn的鸦科动物。

从那以後,我每天都会带着五子棋上山找她。这也是少数我们能全心投入的游戏,只要在木屋附近,她就可以顺利捏起棋子和其他小物件,甚至还可以用橡皮筋给我编小辫子。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足足三年,我顺利昇上了初中,去山上的时候随身携带的物品里多出了一些作业本。我开始请求晴羽帮我冩一些难懂的国文作业,或是教我画科学作业里的素描图,这让我们的关系更加紧密了,她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心态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我不知道应该怎麽形容,但我不想离开山里,我希望每时每刻每一秒都呆在晴羽身边,也许我可以和她聊一辈子天下一辈子棋。那些离开晴羽回到家的夜晚我总是很快地ShAnG睡觉,梦境对我而言只是一种时空穿越。

这件怪事最後还是被老师注意到了。我被约到办公室谈话,但最後无果而终。我捏造了自己喜欢动植物的事实,然後告诉他们我只是在山上采集标本而已。像我这样孤僻的怪孩子,有这样的喜好也不需要惊讶吧?

如果十二岁的我再敏锐一点,可能就足以清楚描绘出自己的感情了;那是青少年‘Ai慕之心’小小的萌芽,如果时间继续走下去,终有一天它会长成再也钜不断的参天大树。这种感受在我和晴羽道别之前都是朦胧的,我也从未考虑过对她大声説出‘我喜欢你——’之类的话语,更遑论晴羽本质上不是人类,只是独属於我的幽灵。零零年代的初中生已经会在班里大声向喜欢的nV生表白了,即便是我这样子沉默寡言的学生,偶尔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也会被问起有没有喜欢的nV生。对此,我总是支支吾吾。明明我应该马上矢口否认的。我想不懂,也不明白,我是否真的喜欢上了户田山晴羽,那个住在山上的幽灵。

人类和幽灵的距离,让我逐渐有了恐惧。我变得成熟了,学会了思考我们的关系,以及那不可预见的未来。晴羽説过我是这麽多年来唯一一个看得到她的人。这是爲什麽?我找不到答案,但这对我而言不再重要。我不在乎我是怎样看到她的。但她会消失吗?我会长大吗?如果继续下去,是不是等我老Si的时候晴羽还是穿着一样的衣裳,用一样姣好的面容在等待我来找她?在晚上夜深人静时我不期然开始思考这些事,不知不觉间竟然哭了起来。

也许,在那个年纪,我已经有了可以称之爲‘直觉’的感官。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不是地理上的距离,也不是心灵上的距离,而是跨越这些可见之物的,属於时间和世界的距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正如我曾经担忧过的,我最终还是迎来了和晴羽告别的日子。人不可能一世都不长大,时间也不会因爲一个人的愿望而停止流动。

那时候,从我和她在大树下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六年时间。在那期间,我也不止一次把同学带到山上,测试是否有其他人能看到晴羽。可哪怕有一次她用松果砸中了其中一个同学的头,他也只是觉得是我的小把戏,对自己身侧的晴羽视而不见。

当我成长到十五岁,准备昇上高中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成爲了晴羽的同龄人,至少在外表上是如此。我们坐在一起时,融雪形成的水潭中有了我们肩并肩的倒影,简直像一对在後山约会的情侣。对於晴羽,我开始出现了切实的X幻想,就像其他的男生在这个年纪那样,不过如果对象是晴羽,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不仅如此,我也会满怀罪恶感。晴羽的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nV生,我相信如果她的生命继续走下去,一定会被星探挖掘出来变成享誉亚洲大明星。至於每天都会和她相见的我,自然对其他nV孩子没有多大兴趣了,於是在早恋盛行的初中三年里,我没有谈过一次恋Ai,也没有卷入一次绯闻。

由於长期在山上不和人接触,十五岁的我发现晴羽不再是曾经印象中成熟的模样,她的想法和举止依然定格在高中生的时候。那段时间里我和她的话题变多了,她也不再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无数个夜晚,我们坐在木屋旁最大的那块石头上看上方璀璨的星光。有时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枝叶繁杂的後山依旧空旷寂寥,会有种孤身一人的错觉。我经常扭头看向晴羽,以确保她还在那里。

我多麽害怕,害怕有一天当我转过头,会发现晴羽不见了,从始至终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多麽害怕晴羽会和冬天最後一片雪花那样在我的掌心消融,而我将会在来年的冬天,再也见不到同一片美丽的雪花。

这个恐惧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沉重。

直到初中三年级的某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远在准鸟市的父亲的信,信里説道,母亲终究还是没有敌过病魔。在不用继续支付高昂的医疗开支後,也许是因爲资金充足了,他的生意愈加顺利,现在可以把我接去城市里生活了。不知爲何,看着信中的字里行间,我竟然看出了一丝轻松的意味。我有些疑惑我应该用什麽情绪去对待这封信,因爲我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母亲的Si像是一个从未存在之人踏上了她本应的宿命——甚至,甚至像一个陌生人的离去。而父亲,他的形象早已模糊了,被隔絶在了我的世界之外。在我小小的气泡世界里,从来都只有我和晴羽看星星的後山。

“你可以去准鸟市了。而且你考试考得很好,可以去那里最好的私立高中。”

在收到来信的那天晚上,叔叔搂着我的肩膀和我这麽説道。他的声音因爲长期酗酒而破碎沙哑,我看向他胡子拉碴的侧脸,不发一语。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弦。”

“我不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叔叔没説什麽,他只是看着我,露出了思索的神sE。

“你再考虑下吧,毕竟,这是关乎人生的抉择。没有什麽b考上好的大学更重要了。”

“这对我而言不是最重要的。”

“那是因爲你还小,没有成年,你不知道这些——”

“酒鬼没有资格説这些......你才是什麽都不懂的那个!”

不知道爲什麽,听到这番话让我变得很生气。我冒失地説了这句话之後手里攥着那封信,一下子跑了出去。

我一路小跑,因爲父亲要来把我接走而感到悲伤异常。叔叔在身後注视着我,他没有説话,就像当初我从晴羽身边跑开时那样,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这算什麽呢?这究竟算什麽?把我留在这样一个小镇里,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又突然让我离开......明明我已经有了自己所珍视的事物,已经有了留恋.....但即便如此,我也没能説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我和晴羽,我们之间不可能发生任何事,她甚至不算真正存在。一个只有我能看见的幽灵,和只存在於我想象中的虚构人物又有什麽分别?她是属於我的一场梦,有一天我会醒来,然後惊觉世上甚至没有留下过她存在过的痕迹。

我在秋天微凉的风里拼命跑着,跑着,不知觉里再一次跑到了那条熟悉的小路上。好几次我试图离开,可不论我向哪里跑去,思绪不宁的我总是会跟随本能回到树林里。我知道这麽多年来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学校,家和晴羽,是构成我的一切,除了上学的路和上山的路,我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也不知道小镇外的世界是怎样的。也许,我根本不在乎。

我又小跑回了学校。古田镇的初中和小学是连在一起的。我从教学楼的侧梯走上去,站在原本热闹的走廊一端。这里已经没有学生了。毕业後大家各散东西,只剩下我不认识的同学在收拾社团留下来的物品。教室里空荡荡的,仿佛还能用双眼看见闹哄哄的男生们在试图抬起某个倒霉蛋。我抚m0曾经坐过的位置,熟悉的木纹也要消失了,学校正计划把桌椅全部换成更加舒适的塑料産品。突然间我懂了,原来我对於人生一成不变能到永恒的幻想是不切实际的。一切的一切都要改变了,我不可能和晴羽度过如愿的一生,在永无止竭的轮回中遗忘一切,或是在一模一样的教室里上课直到Si去。

从三楼的走廊望出去,能直接看到平时和晴羽下棋的地方。隐约间我似乎从枝桠的罅隙里见到了木屋,虽然我没有进去过,但这些年来我也有带着工具去帮晴羽修房子,例如把外面的杂草剪掉,拔掉附在门窗上的爬藤之类。我还带了一小包向日葵种子过去,现在小屋旁边已经长满了五颜六sE的野花和金灿灿的向日葵了。它们面向太yAn的方向,在风中轻轻摇曳。

晴羽是否也在看向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等我放学?我呆呆地依靠着栏杆,那茫然感爬上我的x腔,风吹着,我颤抖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我很少会在这麽早的时候去找晴羽。

但现在我毕业了,不用上课後基本上任何时间都可以出现。於是我一路小跑着上山,在心里无数次重温想好的台词和要説的话。我实在有太多难以开口的话语,当这些都汇聚成一封长长的信,我开始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像是准备向谁宣判Si刑。

我磕磕绊绊地在石梯上前行,手里是父亲冩给我的信。

晴羽看起来一点变化也没有。我想起三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晚上,她也是穿着校服坐在树下,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和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她的面容依旧姣好,岁月和她擦身而过,未曾留下半点痕迹。但我不再一样了。我已经b晴羽更要高大,大腿发达,脑海中有了青少年才有的敏感和喜怒哀乐。我变得多虑了。

晴羽见到我的时候很吃惊,然後她看到我手里握着的纸,突然笑了起来。

“你长大了,北野君。你要冩情书给我吗?”

不,不是的。

听到晴羽这麽説,我一下子便脸红了。但是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説的话,脸sE又忽地变得煞白。对於即将到来之事的落差让我无话可説,又感到极爲愧疚和悲哀。

“是这样的——我——我......”

我妄图用刚爬完楼梯的大口喘息掩盖自己的慌张。“对不起,我——”我抬头,看向晴羽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声音里突然带上了哭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我第一次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哪怕许多年前在球场摔倒小臂骨折时,我也没有哭过,因爲我知道没有人在乎。

情绪简直像瀑布那样涌了出来,沉重地在身T的每一处里用力灌着。

我把父亲和母亲的事情告诉了她。我説,母亲已经不在了,家里的经济状况好转,父亲会把我接到城里读书。原来信里冩的都是骗人的,他早就帮我办好了转学手续。我还告诉她,我的成绩很优秀,托了她的福,我的历史和国文分数考到了全班第一。可是我想要的却不在公路的另一头。我想要留下,留在古田镇,也许直到我老去Si去......我不在乎那些人的喝彩,我更在乎晴羽。是的,在乎。

我最在乎的是你啊......晴羽。

越是説着,我的声音就越沙哑,最後几近嘶吼一般。晴羽一幅被吓到的样子,她不知所措的想要帮我擦去眼泪,可是却徒劳无功。

“我要走了,晴羽。我要走了。”

山上寂静无声,只有我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我多麽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一场很快就会醒来的梦,但手里信封粗糙的触感这麽真切。我蹲下身抱住膝盖,“爲什麽总是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留下......”

“好了,北野,你——你先不要哭。”

经过十几秒的沉默,我觉得呼x1变得通畅点了,便一下坐在了草地上。我们什麽都没有説,晴羽在我身边一米多的地方,仔细注视着我。我们这就这样坐着,沉默不语。

天上的飞鸟,又再一次掠过我们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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